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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个点儿没地铁，你打算怎么回家？”
小姑娘早就惦记来北京玩，刚在车上坐了一会感觉浑身都是劲头：“走回去呗。”
“你跟人司机说你来这办事儿？你二半夜上庙里有什么事儿？”
赵政新看出来自己哥哥心情不好，也不敢惹，顺着赵政南的胳膊向身后望去，笑嘻嘻地吐了个舌头，然后伸手去接自己的行李：“诶呀哥，你最好了，别生气啊。”
赵政南把东西一转放在了自己左手边，把人拉到避开车流的一侧：“你不用我拎回家我就谢天谢地了。”
赵政新稀奇地跟在哥哥旁边，其实他也就嘴上说得厉害，这么多年赵政新在他身边，无论他过得怎么样，她的吃穿用度都没差过。
自己一件衣服穿到烂了还得想想干活的时候能不能穿，但是赵政新的衣服总是年年翻新。
这几年家里的变故太多，赵政南每每提起这个妹妹总是常觉亏欠，没有完整健全的家庭，没有知书达理的父母，没有殷实富裕的家境......
但是在赵政新心里，那个几岁时候每个月都给自己买糖的哥哥，和长大后无论她成绩如何都要她读完书的哥哥，从来都是一个对她宠惯优渥的人。
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哥哥身边长大比别人少什么，长这么大兄妹俩唯一一次吵架是因为那年她读书实在读不下去，总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这块料。
赵政南在下班之后带着一身刺鼻的烟味进屋，语重心长的劝她，最后扬起的巴掌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落在她的脸上，只是握紧了拳头又松开。
赵政南只是把书包扔到门口，嗓音疲惫的像是被抽干了力气，眼神麻木地望着月亮，她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，只是蹲在门口默默地收拾书包。
“赵政新，你是不喜欢读书，还是觉得压力大读不进去，还是你想学别的？”
年少的心思被戳破时，最先破土而出的是窘迫，被人戳穿了心事，赵政新歇斯底里的怒吼，觉得自己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无从说起。
后来她每每想起那个时刻，总会觉得自己是被赵政南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不知天高地厚，才会说出那样不长脑子的话来，句句都像是戳在了哥哥的心窝子上。
赵政南听着妹妹崩溃地在房子里上蹿下跳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扑在他怀里哽咽着说对不起，一遍又一遍像是戳在自己的脊梁骨上，引导着怀里的人吸气呼气，自己却感觉喘不过气来。
“想学画画咱也得学文化课不是？你先上着，集训的事情哥过两天给你答复好不好？”
赵政南语气轻描淡写，任凭赵政新怎么摇头都只是笑，隔了两天妹妹就死活不肯去他找的培训班，声称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，最后这件事情不了了之，赵政南也没再强求，只是反复和她强调，如果这次放弃这个机会，以后就没什么让她学画画的可能。
本来赵政新以为哥哥会狠狠地教育自己，但事实上赵政南那时候已经说不出来什么有哲理的话来，那些话也只是想让她学会不那么草率的做决定。
如果以后她要学，他还是会竭尽全力地支持，妹妹过好这一生这个课题他总觉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责任，至于他过得好不好这件事情，好像没那么重要。
这么多年老觉得他过得不够好的，只有许希明一个人，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有特别多的碎碎念，一会嫌他吃的少，一会说他穿得薄，一会说他情绪低落，一会说他是不是特别累。
好像在那个人眼里，自己总是被生活磋磨，可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，他也说不清楚。
但是跟许希明在一起的时候，好像把那些心里话说出口，也变得没有那么艰难，好像在她身边的时候，潮湿的空气里就会照进阳光的味道，以至于他每一次靠近，都觉得自己过分卑劣。
他实在是想不通，自己有什么值得许希明这样好的人在乎，尤其是重逢之后。
两个人看电影的时候，偶尔会讲起这几年不在彼此身边的人生，赵政南每次一说什么，他自己都觉得无所谓，但是许希明老是哭，老是带着浓重的鼻音把眼泪什么的蹭他一脸，手抱得更紧实说他辛苦了。
其实他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，但是在被她熟悉得气息包裹住的时候，竟然眼底也生出一点湿润。
那层风吹不透雨淋不到的坚硬外壳，就在无形中被解下，柔软温暖的怀抱，把他拉进一个艳阳高照的夏日，他忽然被撕开所有的伪装，沉默地享受这束独属于他的阳光。
“哥，你这手表什么时候买的，怎么突然这么有审美了？”
赵政新一脸八卦打断了赵政南的回忆，奢侈品牌的logo逃不过她的法眼，最近上课刚刚学过这个品牌广告营销方面的案例，这个图案短期内她是忘不掉。
不过赵政南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思念随着周身的疲惫一起融进北京的夜里，后来赵政新还是被赵政南拉上了出租车，一个心疼钱，一个心疼妹妹，赵政南再怎么嘴硬也没舍得她跟自己真的走上几个小时。
给赵政新送回屋子里，赵政南又走到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坐着抽烟，北京晚上的星星不多，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天上的各处，许希明正靠在摇椅上摆弄着茉莉花的叶子，对着月亮发呆。
第一次和赵政南分手的时候，她偶尔对着狭小而空荡的房间怀疑自己，每天不见天日忙得头昏眼花，最明媚灿烂的笑脸在一次次弯腰敬酒和垂耳静听中，变成了最虚伪刻意的那种。
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呢？
但那时眼底的倦色透过两颗清澈的琥珀，经过一夜的破碎与重建，总会再变得神采奕奕，早上伴着闹钟声透进缝隙的阳光，好像是神明的期盼与信任，凭借着心里那么一个执着的欲望，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自我慰藉，陪她过五关斩六将，熬过枯燥乏味的痛苦，爬到了她现在的位置。
可人总是会不满足，有钱的时候想要爱，在一起的时候想分开，纠结徘徊贯穿着那些最真实最动人的爱情，到最后字字珠玑，却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一片真心。
自以为离开和放手才会让爱人过上真正意义上的好日子，可是却忘了离开的时候爱人苦苦挽留的泪水，也顾不上自己辗转反侧的想念。
每一对相爱的人都有自己的弯路要走，但始终不变的，是在感情这门课里，退缩的人都是零分。
星月始终都是同一组演员，无论是天南海北，亦或者此刻同一城市，两个人始终都有太多没说出口的话留在了无数个寂静的夜里。
你有没有那么一刻，真的不想离开我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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