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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下她立在厚实的帐帘之外,寒月高挂枝梢,朦胧的清辉洒在两步外半化的积雪上,夜风刮过,冷得出奇。
明明适才还主动请求过来?他,如今一步之遥,冉漾却突然失了与他见面的勇气。
归根结底,还是心虚。
季绪这样急不可待的想见她,是否因为当时并未完全丧失意识,眼下醒来思索明白其中关窍,便要立即与她对峙,或者说兴师问罪?
总不能是季绪单纯想见她,才会如此的吧?
她心中百转千回,迟迟不愿进帐,守在营帐前的士兵见她一动不动,将要出声询问情况,帐帘动了。
帐内泻出一地橘黄烛光,染过少女单薄的两肩与略显愁郁的玉颜,她愕然抬首,逆着光对上青年笼在阴影下的眉眼。
许是他面上的光影太暗淡,冉漾还未分辨清楚他的神情,就被他轻轻牵过那只受伤的腕,引进了帐内。
她心怀忐忑,低着头默不作声,直到手中被塞进什么冰冷物甚,定睛一?,是只小巧的白釉瓷药瓶。
“不会留疤的。”
他的指腹摩挲过她腕上的绢帛,安慰道:“我会用最好的药。”
冉漾迟钝望向季绪饱含歉意的双眼,一时失言。
他以为……她在担心这些?
若说是那些千金娇女,自然无比在意,她作为女子,从前也是一样。
只是后来她发现,有人远比她自己更“在意”
这些。
在明月阁,有特为她所供的药理娘子,会按例关切她的体肤创疤,旧痕新迹,每回她落伤,这些人往往殷勤备至,体贴入微。
初时冉漾以为这是义父对她的偏爱,后来才明白过来,这哪里是什么恩情厚义,分明是冉雪霄在仔细擦拭好自己的一把,极具迷惑性的尖刀。
如今也有人为此关切,却不是因为她是一把好用的刀,而是只把她当做一个怕疼、爱美的小娘子。
青年凌厉的眉骨线条,在温暖的灯火下柔和下来,冉漾对着他春潭般漾着浅光的黑眸,心中微动。
她捏紧手中的药瓶,回给他一个真心实意的笑,“多谢。”
季绪没有多提此事,他慢慢松开握在少女腕上的手,声线听不出情绪:“等你的伤养好后,我送你回陇右。”
刚刚升起的温情碎裂一地,冉漾为之震惊,不可置信地抬头?他。
年轻郎君含着笑,吐出的话温和又残忍:“往后碰面,就是兵戈相见了,冉娘子。”
两人就这样寥寥说了几句话,冉漾便被浑浑噩噩请出营帐。
她心乱如麻,反复思量,季绪这是何意?
难道他终究有所察觉,不过是顾念她舍命相救的情义,才决定放她一条生路?
如她先前所说,季绪固然有原则,却绝不是优柔寡断之辈,他既决定执她这枚棋,若非有什么惊天差错,便不会如此轻易拨她出局,甚至到最后,还要以一句兵戈相见做隐晦的提醒。
她越想心越凉,一时不知该庆幸自己能从季绪手下全身而退,还是惆怅苦心孤诣的一切以崩盘告终。
除却这些,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,难分难解地缠绕着她,使她久久难以平息。
就连闷头撞上一人,反应都有些迟顿。
“冉娘子?”
付奚见她脸色难?,不由望向她身后的营帐,问道:“可是季绪欺负你了?”
冉漾无心应付他,回了句“无事”
,绕过他卩了。
付奚不明所以进到营帐,见季绪也是一副失神模样,忍不住道:“你们人丢了两天,把魂儿也一块丢了不成?”
季绪瞥他一眼,坐回榻上,兀自倒了盏茶饮。
付奚凑过去,下巴指了指冉漾营帐的方向,一脸兴味:“你一醒就急着寻人家小娘子,想来是放在心上的,作何让人失意?”
“失意么。”
季绪淡淡的,氤氲的茶气模糊他颇为困惑的神情,他自语:“不该是高兴才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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