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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起身时,身后的修士与女修会成员纷纷让道,无需她一言,她便自然成为这个临时病区的中心。
帐篷外,聚集着前来探望的工匠家属与闲散百姓。
他们或低头诵经,或低声交谈。
一位老妇攥紧手中的木制十字架,神情肃穆地祈祷:“愿圣母庇佑夫人与总督。”
另一名年长的民夫扯着袖子,低声对同伴感叹:“你看看人家……总督夫人每日亲临此地,这才是真正的体恤百姓。”
这些话语如涓涓细流,从营地流向雅法的市井街巷,化作一段段温情的传说,在酒馆、集市与教堂的低语中酵、升华,最终融入李漓统治正当性的基石之中。
贝尔特鲁德听到了这些低语,却未作回应,只在抬眼望向帐篷外的人群时,唇角微微上扬——既非矫情,也非怜悯,而是一种了然于心的从容。
她深知,自己不仅是李漓的夫人,更是他在权力棋盘上的一枚关键棋子。
她并不抗拒这个角色,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乐于扮演它。
她曾随父亲穿越欧陆的领主庭院,也曾在耶路撒冷的宫廷中看尽权谋兴衰。
她明白,温情与冷酷同样是统治的手段,而她的仁慈与关怀,也确确实实出自真心。
“唯有秩序,方能重塑繁荣,”
她在心中默念,“秩序,是这片苦难之地唯一的救赎。”
整理好披肩,她再次迈步走向下一顶帐篷,阳光越过帐篷顶,在她足下投下修长而坚定的影子,宛如一道微光,穿透战争与死亡的迷雾。
与此同时,雅法的街头巷尾正悄然上演一场无声的战争——没有刀剑,没有战鼓,取而代之的是耳语、眼神、沉默与精心编织的舆论。
伊斯梅尔素以冷酷精明著称,他的眼神如蛇般细长冰冷,行走时脚步无声,仿佛连地砖都不愿与他接触。
他身披一袭灰色粗布长袍,宽大的兜帽将面孔隐于阴影,只有一双幽暗的眼睛在集市中扫视,如夜鸦觊觎腐肉。
他身后,几名同样装束简陋的手下分散穿梭于巷道,宛如一张不动声色的蛛网,缓缓笼罩整个城市。
伊斯梅尔不时走进酒肆,坐在角落斟一杯烈酒,趁着醉汉话多时缓缓开口。
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,仿佛从教堂地穴深处传出:“你们听说了吗?老石匠尼诺斯,在废墟塌陷的瞬间,用背挡住了整根石梁。
有人亲眼看见,他把三个年轻工匠护在身下,硬生生撑到救援赶到。”
他顿了顿,瞥一眼四周听得入迷的酒客,嘴角微扬:“若非总督大人彻夜不眠、亲自督调抢险,怕是连一块活骨头都捡不回来。”
听众间爆出低低的惊叹,有人皱眉,有人摇头,更有人当即起身敬酒,嘴里骂道:“混账命苦的老头子,却真是条汉子!”
伊斯梅尔趁热打铁,抛出另一句饵料:“听说……总督大人打算为他立一座纪念碑。
碑文都请修士写好了——‘愿义者之名铭刻石上,胜于铭于黄金。
’啧啧,这年头,哪还有如此体恤工匠的总督?”
与此同时,伊斯梅尔的手下混入人群,扮作货郎、水手、油匠、牙婆,口径虽略有不同,语气却皆饱含情绪。
有的泪眼婆娑,有的愤愤不平,有的故作神秘:“总督夜里没睡,把工匠一个一个从废墟里抬出来……你们要信我,我侄儿就在獬豸营干活,亲眼看见的!”
这些种子如春雨般无声浸润,渗入集市、码头、洗衣场、祷告厅,甚至舞女出没的欢场。
舆论的温度缓缓升高,宛如一锅即将沸腾的麦粥。
尼诺斯·伊瓦赫——一个原本不过是为了筹措朝圣返乡路费而在工地讨生活的老石匠,如今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与伊斯梅尔巧手编织的叙事中,悄然化作雅法街头巷尾口中的“民间圣徒”
。
这位从摩苏尔出、原本默默无闻的朝圣者,如今被传颂为虔敬的使徒、受苦者的代言人、工匠阶层的殉道典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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